Protland

单机。耳机里在放少女歌剧的曲子。

【梅林罗曼】无证病人


*微妙且浓度极低的Psycho-Pass背景


*心理学知识均来自于啃书,并不专业


——


罗玛尼会面最后一位病人的那一天,做了一场在雨中行走的梦。梦里细雨敲打的肩头,仿佛要将他身体上连年的业火一同浇灭。醒来时却感觉自己被披头盖脸浇了墨水。非要去浴室小心翼翼洗漱半小时才能清爽利落。


他应该更早地离开这座城市。罗玛尼将柠檬水放在桌面的托盘上,马克笔上是少女舞动的萌系图案。他在从事一份不合时宜的工作。任何地方都急需这个岗位的专业人员,但唯有当下这个封闭的城市不需要。厚生省的心理指数检测技术首屈一指,通过机器就可以测量出人们的犯罪指数。心理咨询在这个环境下显得刻板而违背常理,不会有正常且指数良好的人群需要它,而达到犯罪指数的成员早早地被关进了紧闭的牢笼里。


坐在皮革椅子上的罗曼医生是个外来人,他的房间没有用投影系统装修,甚至能闻到一点甲醛的味道。甲醛?要是学生们听到这个词汇,恐怕会惊讶地捂住鼻子。避免可怕的“甲醛”钻进他们完好而干净的鼻腔,“我原以为甲醛只是课本中编撰出来的东西。为了让我们认识到离开了西比拉系统的世界有多么可怕。”也只有外来人才会做如此诡异的事情。这位怪胎先生婉拒西比拉系统为他提供的三份工作——除却体力外,他的各项学习都可以达到A。系统为他提供了医药集团研究者,警视厅监察官等他人无法觊觎的出路。


厚生省是运行顺畅的火车,它的齿轮一刻不停地被生产出来。这个城市独立又诡异,即无白鸽也无歌声,向着人类理想的乌托邦进发着。罗曼医生不是齿轮,他甚至算不上任何零件,只不过是掉在火车道里的小小糖果。下一秒中就会被蒸汽薰到融化,变成如汽车润滑油一般浓稠度的蜜糖。


清晨风格外凉爽的一天,罗玛尼.阿基曼决定放过自己。也放过这个即无鸽子也无鲜花的城市。他将书柜里加缪的书籍和尼采的哲学堆在一起,装填满二十四寸的箱子。他几乎是完全沉溺在收拾诊所的工作中,即使门口的招牌还挂着“open”。除却清晨人烟稀少的缘故,也有些他日常工作极少的怨怼在里面。不合时宜的工作只能吸引到很小一部分怪人,他们大多只是舒缓心情,或者出于好奇和合作的态度来到诊所。


当穿着白袍子的客人打开门,铃铛穿过密密匝匝的书籍传入医生耳朵时,他几乎是震惊的。如果近距离靠近,就能看见罗玛尼的眼睛亮了一下。医生从忙碌的收拾工作中抬起头,将桌面上没整理完的书一股脑扒到地上。办公桌挡住一片狼藉,他左右晃动着手臂,加快灰尘的消散。


“你好亲爱的医生,或许我来得不是时候?”幸亏来咨询的客人并非强迫障碍患者,不然罗玛尼的金字招牌(没有多少活也可以是金字招牌)就要毁于一旦了。


病人——这么称呼对方不太合适。很少有咨询对象爱承认自己的生病,他们更多认为自己只是有些难过,充其量是精神上的小感冒而已,三两天就能康复。那么我们用更为舒适的称呼来形容咨询对象,就叫他“先生”好了。


先生是一位极其优雅的人,罗曼医生判断他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不列颠血统。从他的发言坐姿以及接过茶水的小动作可以看出。他的眼火热得像一位吉普赛女郎,当他紫色的珍珠看向你时,哪怕是坐在咨询台后面的罗玛尼都能听见竖琴弹奏《卡门》的声音。然而他们刚刚遇见,只见了彼此一面。


罗玛尼自诩是个平凡人,他的长相扔在人群里不算出众。大熊猫般的黑眼圈盖过脸上少有的可爱之处,整个人软绵绵而又憔悴。对待这样一个人,你是很难生出一见钟情的感觉的。一见钟情的来源是大脑过度的多巴胺分泌,前提是对方的形象在人类眼中得算得上赏心悦目。


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。


“不不,我们心理咨询室本来就在开门不是吗?大吉岭红茶可以吗?我这里仅有这份茶叶没有放进行李箱了。”


“我并不挑剔,罗曼医生。”先生将双手交叉,显得游刃有余又具表演力。罗玛尼甚至怀疑他有轻微的表演型人格障碍,从进门到坐下,仅仅三十秒的时间里,这位先生就做了三到四个刻意维持的小动作。


冲泡茶叶的手法迅速而稳重,他甚至往红茶中倒入了两汤匙的牛奶。在等待热水沸腾的时间里,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些话题。


“先生你是不列颠人吗?”


“确实如你猜测的那样,我的眼瞳中早已散发出不列颠人特有的浪漫了吗?”


不,其实我是从你指导泡茶的语气中揣测出来的。罗玛尼当然没有这么说出口,他只是轻柔地笑笑。粉橘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像尾巴一样左右摇摆。


“在世界人的共同认知中,法国或许才是浪漫的代名词。听说他们每天按时间段来决定自己的直弯。不列颠会让我想起雨雾,那是个很潮湿的地方。”


“谁说浪漫是法国的特权呢?正如你的名字,医生——亲爱的罗曼蒂克,也许我可以这么称呼你。”


“您真是个爱说笑的人,”茶水被医生用托盘递到咨询者手边。罗曼医生的特长是让现场的气氛不再僵硬,如果是过于严肃的场合,甚至会有“紧张不起来”这种副作用。但这也证明了心理咨询是他的天职。在开始漫长的倾诉之前,我们总需要一点时间来拉进患者与医生之间的距离。


罗玛尼那双绿色的眼睛直白地看向对方,或许有人见过这种颜色的海面。这绝非森林的颜色,而是海,褪去浅蓝而保留绿色的无边海洋。


“那先生是怎么来到厚生省的呢?说老实话,您的风格更适合开阔的山脉,而非禁锢的齿轮。”


“这是个很有趣的城市。罗曼医生,再远阔的山脉也可能是某人的囚笼啊?过度禁锢本身也是一件有趣的事,我喜欢观察。”


这段话语义不详,带有一贯的哲学家风采。似有若无地像风一样。罗玛尼这时候才像突然想起来一样,抬起眼。你不能确定他的动作是设计还是偶然。


“才想起来刚才谈话前忘记问您的姓名了,我记性一贯不太好。”


“梅林,”发尾上翘的男人回答,“梅林.安布罗修斯。”


“您看起来胡子不是很茂盛的样子。”


“当然,叫这个名字不等于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魔术师,不是吗?”


好的,我理解你。罗玛尼想这么说,不管你是安布罗修斯还是什么马斯。也不管哈利波特的版权方会不会在三分钟内敲开办公室的大门。心理咨询室一直会提供给患者匿名的权利。实际上,就算现在梅林自称自己叫布丁,罗玛尼也只会顺坡下驴感叹听起来真好吃而已。


“你很擅长闲聊,梅林先生……在这无聊的交谈时光中,总会有那么一两位完全无法融入进空气中。当然,这不是他们的错。我想说的是,你健谈而放松,伪装很难达到如此精密的效果。既然你主动来到这儿,并非第一百位患者免单的优惠活动哄骗。那么,你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烦心事?”


“我是第几位?早知道有优惠活动,我应该计算好再来这边的。”


“打比方是一种修辞手法,先生,”罗玛尼用红茶平静场上的说话节奏,“你可以慢慢说,或者仅仅是提出问题。我会为你进行力所能及的帮助。”


仿佛是因为没有活动这件事感到忧郁一样,梅林垂下了他毛绒绒的脑袋。他的发量让罗玛尼想起西伯利亚的长毛猫,手指蠢蠢欲动。


“好吧,咨询费还是很贵的。我可不想让女士遗落在我这的钱完全放置在红茶上。”


“遗落……我是说,闲聊时间当然是不算钱的。”


“感谢您的慷慨罗曼医生,我想让您调节的是我个人的一些小毛病。我还没介绍过我的工作吧,我是一位讲故事的旅客。”


说书人,罗玛尼在心里回应。


“人类社会总是有数不尽的故事。就像这座城市,在距离这三公里外的住宿公寓正发生一场杀人事件。再往前推,路灯下面可能还有某位艺术家的小小展品。”


“我认为在遇到危险时,报警是一个良好的选择。”罗玛尼认真且诚恳。


“这不重要,医生,就像你这杯苦涩的热茶一样不重要。人世间有很多故事,我一路行走,一路看着各种故事的悲欢离合。但我对那些结局并不满意……请恕我贸然插入一个话题,您认为悲剧结局怎么样?”


看来这是梅林的症结,至少是拨开面前这位先生层层厚茧的引针。罗玛尼在病人爱听的安抚语句与自己内心的想法间犹豫了两秒,最终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

“我没办法去评价一个结局。作为一个半吊子来说,只要能走到结局都是一件好事。只不过私心而言,我想达到一个更少人受伤的结尾。如果按戏剧来讲的话,我会认为悲剧是人物塑造的一部分,无法将两者剥离开看待。”


如他所料想的那样,对面的病人并没有什么波动。没有一下子掀翻桌子,露出下面白花花的书籍,也没有表现得特别难过,那双紫色的妖怪一样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眨呀眨。


“悲观主义对于心理医生来说相当难得。”梅林这句话半含讽刺,但罗玛尼明白,对方只不过清楚地重复了一遍事实而已。会产生受伤和窘迫的情绪,不过是他脆弱的心灵在作祟。


没有等待咨询师回答,梅林轻而易举地掀过了话题,“我很喜欢美好的结局,也就是所谓的Happy ending。然而我是个旁观着看电影的家伙,纸片演出的剧目终究会走向早就推演完毕的结局。”


罗玛尼站起身,他将厚厚的窗帘拉起来。刻意做过隔光处理的帘布只透出淡黄色的光晕。他站在光的狭长片段里,把咨询室内最舒服的椅子推到梅林面前。眼睛瞧着对方:“好吧,说书人先生。或许你的状况是一种职业病?能坐到这边的椅子上吗?我决定为你换一种方式,毕竟目的是让你变得更加舒适,对吗?”


“我并没有说过我的目的,罗玛尼.阿基曼。”长发男人将花一样的白发撩起,很难形容那种介于银白之间的微妙的颜色。有时候,罗玛尼觉得他在对方的发梢上见到了彩虹。


 “抱歉,这是我的主观臆断。”


“但我也并没有说你的推断是错误的,”梅林用手指抵住医生的嘴唇,让散落的长发坠在椅子后面。他笑起来,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上世纪的表演演员。


“你很爱开玩笑,先生,”医生的手掌盖在患者眼皮上方,患者顺从地闭上眼,掌心传来人类的体温——罗玛尼的指尖很冰,许是刚才劳动工作的缘故。像尸体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冷意。梅林却闻到一股巧克力的气息,从指缝间混杂着,与消毒水混合在一起钻进鼻腔。


罗玛尼按了几个按钮,即使大部分家具并非投影装修。这个时代还是离不开机械的。眼皮上呈现的不再是瞩目的黑色,而是昏黄的光斑。轻柔的小提琴声在室内想起。这让梅林闻到书的气味,潮湿的木板和纸张腐朽的虫卵尸体味。不属于时代的味道,逆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朝时代的幕后走去。眼前的一切仿佛褪去光晕,回到那个不需要机械就可以生活的时代。


奇怪的是,这令梅林感到难得的安心。闭眼无法阻止他观察时间,他听见皮鞋在地板上的摩擦声,手指轻轻褪去手套的声音,细细碎碎的落叶声。如妖精一样的家伙大脑不停地旋转,他没有放纵自己的躯壳沉沦在这种安逸的气氛中。或许不是气氛,那里都有落叶、灯光和手套,城市甚至能根据你的记忆模拟出一模一样的环境来。但梅林并不觉得那样的存在会使他有同样的感受。


罗玛尼有力的手指按捏在他的肩膀,很快得到了放松的脊背。梅林本不是喜欢的紧绷的人,哪怕面前有把枪——也许是厚生省特供的警用枪支,变形后可以一招将人类变成地上绽放的花朵。他依然不会感到紧绷。这很正常,朋友。他对每一个劝说他的人如此讲,夸夸其谈。即使下一秒子弹会“咻——”地钻进我的脑壳中,让躯壳和灵魂一同覆灭。脑浆随着火药味变成稀烂的一团。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


“我一直很讨厌这个城市,梅林。”他讲话的语气像是与一位相识很久的老友,“你听说过加缪的《鼠疫》吗?开头有一句话很适合现在这个城市——你能想象一个即无鲜花更无鸽子的城市吗?”


“事实上厚生省有鸽子,中央公园放置着二百三十支鲜花。”


嘿,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。在他想象中的医生,应该大呼小叫地反驳。然而罗玛尼只是淡淡的,像是过路人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圈。


“是的,梅林。”他说,“可是我见到了鲜花。”


罗曼医生从不抽烟。事实上,他的朋友——指的是未来他工作地方的上司,马里斯比利,曾建议他尝试一些人类的愉悦活动。紧绷的心理科医生婉拒了这个实际上饱含关心的提议。罗玛尼曾经是一位医科博士,兼顾学习外科精神科,辅修时间看了点哲学方面的书。他明白尼古丁只不过是吸引成瘾系统活跃的小小手段,有时那种淡青色的烟卷能刺激多巴胺分泌。


但他从不吸烟。他是个克制大于自我的男人。于是,当听到那种沙哑得像是沉浸在尼古丁中的语气时,梅林迅速反应过来对方在诱导他。诱导他跟随着讲述慢慢进入梦境中。


梅林觉得有点好笑。他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。静静地观赏这位朋友的表演——新见面也可以称为朋友不是吗?


“你感受不到情绪,对吗?”医生的手指按压在梅林的太阳穴,轻柔地按摩着那一小块肌肤,将皮肤触碰得滚烫。像是用吉他弦反复撩拨的指腹。


“某种意义上,你猜的是正确的,罗曼医生,”患者回答,即使无法陷入梦乡中,他依然很享受罗玛尼按摩的动作。医生在做这一切时怀着一颗关怀的心,柔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的情绪包裹着他。梅林想要眨眨眼睛,想起罗玛尼的要求,施施然保持了闭眼的动作,“然而我并不要求你的治疗。感情障碍一两天无法治好,而我们的医生明显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。”


“我很抱歉地表示你说得对,我可以为你开一些药——只不过里面只会装着巧克力和维生素C。”罗玛尼叹口气,他为无法引导梅林入梦感到由衷得失落。却还是一下下按摩着疲累的头颅。


“接下来,作为心理医生的原则。我得为你讲点大道理。比如结局很难改变,比如其中的人认为这是好结局就已经很好了,比如有千万个比如。但很抱歉的是,唯一能够真正让你好受点的是彻彻底底地发泄出来。我不会规劝你的任何选择,每个人面对的处境和境遇不同。我不应该也不能让一位上吊的癌症患者露出微信。”


“所以作为医生,梅林——无论你真正的名字是否与梅林二字沾边。前行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大海,你需要做到的仅仅是落泪而已。”


“这对我太难了,医生。我可以礼貌地挤出两滴。”


“那就换一种方式,做任何会让你感觉有趣而分心发泄的事。”


梅林没再说话,他没有反驳医生。我并非假名,我就是传说中的梅林.安布罗修斯。这有什么意义呢?这个空间里只有两位素不相识的医患。他们或许见过,但秘密是一件相当珍贵的食物。


沿街扫描的小机器人遇见一位将额头凑过来的家伙,犯罪系数一片洁白。是纯洁无波动的颜色。梅林没有查看具体数值,只是默默回头观察那家小小的诊所。


不远处,手忙脚乱的罗玛尼正收拾着刚才被他划拉掉地上的书籍。


好吧,我的朋友。电影舞台下的观众礼貌地鼓掌,他注视着医生离开平凡且厚重的城市。并理直气壮地在一切发生之前,打开电脑。是你劝诱我的,正因如此,我的发泄大礼也应该回环在你身上。


“先从注册个虚拟偶像账号开始吧。”


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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